第八回 宇佐美强占草坪 李子坤蹋死狼狗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来到一九三七年六月,日本帝国主义为了大侵略战争,加强扩军备战,调兵谴将。同时,也加紧了对抗日人民武装的镇压,就是对溥仪的护军也同样不放过。
六月二十八日这天中午,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霍庆云带领自己的那一排没有值勤任务的护军到大同公园练武。
队伍带到大同公园门口,霍庆云宣布道:“大家自由活动一下,听到我的哨声就到演武场集合。”
队伍解散了,战士们有的去划船,有的去看花,霍庆云和李子坤沿着石子小路穿过木栏小桥向公园东南角马尾松林中的演武场走去。
他来到松林边,只见他们经常习武的那块草坪上坐着两名头戴战斗帽的日本军官,地上铺了一块草绿色雨布,布上摆着罐头,酒瓶和糕点,两名日本军官一边吃喝,一边闲聊。在他们的身旁趴着一只青毛狼狗。
这狼狗的眼睛里闪着绿幽幽的荧光,张着大嘴,露着尖利的牙齿,吐着血红的舌头。
“这是我们护军的练武场,请二位让一让。”李子坤客气地向一个军官说道。
一个满脸伤疤的日本军官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来到霍庆云面前,说道:“霍黑子,贵人多忘事,你怎么不认人了呢?”
霍庆云睁大眼睛仔细查看,终于认出了这位军官原来就是前国务顾问宇佐美。
“原来是顾问先生,一晃三年未见,你好哇?”霍庆云忍着性子,客套地说。
宇佐美却以为霍庆云在有意讥讽他。三年前他在火车站事件中擅自捉拿霍殿阁,被关东军司令官夌刈隆贬到前线,离开了安全富裕的皇宫,转战在深山密林之中。前年冬天他带兵去通化县头道沟讨伐杨靖宇的抗联部队,竟被抗联战士炸伤了手脸,打折了左腿。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已经成了疤睑瘸子。更惨的是因为屡次战败,军阶由大佐降到少佐,被派到民政部当一名参谋。
“你们护军还是兵强马壮啊!”宇佐美以嘲笑的口吻说道。
“还算凑和吧。这块草坪就是护军练武的场地,请顾问先生给让一下。”霍庆云并不想和宇佐美周旋,直截了当地说道。
宇佐美睑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口气冷冷地说道:“你们还练什么武?依我看,护军早就该解散了!”说完,一屁股坐在雨布上,斟酒吃菜,不理不睬。
站在一旁的李子坤见日本人霸占练武草坪,还说护军早就应该解散,怒火从胸中升起,他一步窜到宇佐美跟前,厉声说道:
“你凭什么这样横行霸道?赶快让出来!”
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日本军官是关东军司令部的作战参谋。他自从来到中国的土地上,凭借着刀枪,到处横行,还没有遇到过一个敢顶撞他的中国人。今天他见两名护军依着皇上的势力,居然要赶走他们。他恼羞成怒了,把酒瓶子往地上一摔,指着李子坤的鼻子吼道:“大胆!别说这块小小草坪,就是整个东北十四省都属于我们的!全中国都将属我们所有!你们是什么东西?一群仗势欺人的看家狗!给我滚开!”
日本人野心勃勃,侵占祖国大好河山,辱骂护军,气得霍庆云七窍生烟。可是他毕竟知道日本人的狠毒和皇上的软弱,攥得紧紫的拳头没敢挥出去。
李子坤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日本人的嚣张气焰使他忍无可忍,便大声说道: “我先叫你们滚出去!”说罢一俯身,抓起雨布,用力一抖,罐头、酒瓶、糕点扬上了天,两个日本军官摔在了地上。
宇佐美喊了一声,那只青毛狼狗噌地窜了过来,从背后向李子坤扑去!
霍庆云见宇佐美放出狼狗咬人,喊道:
“师弟,身后有狗!”
李子坤不愧是神枪李书文的本家孙子,武功精深,他听见喊声,立即一挫身形,双腿一纵,一个“紫燕斜飞”,跃出去五尺多远。回头一看,那条狼狗已旋在半空,向他扑来。他有意在关东军面前显示一下中国人的武功和胆量,不跑不躲,凝神屏气,双脚站稳功架,沉肩堕肘,十趾抓地,双脚生根,岿然不动,准备经受这狼狗一扑。
李子坤刚刚站好,那狼狗已经临身,用前爪抓住李子坤的两肩,猛力一扒,想把人扑倒。但它哪知道李子坤的厉害,仿佛扑到一座铁塔上一样,纹丝不动。狼狗大怒,张嘴就咬,李子坤哪容它下口,右拳猛地向狗嘴一击,只听得“嗷”的一声,狼狗被打出丈余,两颗尖利的狗牙被打掉了。李子坤不容狼狗反扑,一个“三步赶蝉”跳到狼狗跟前,身子往前一倾,右脚向着狗头狠劲蹬去。这是有名的掘子脚,迅猛刚健,力大劲狠。他脚上的包头牛皮鞋又尖又硬,不偏不斜正踢在狼狗的脑门上。那条如狼似虎的军犬,竟被一脚踢碎了头骨,口鼻出血,哼哼了几声,蹬了几下腿,便倒在草坪上不动弹了。
俗话说:“打狗欺主”。两个日本军官见军犬被踢死,气得哇哇乱叫,都从怀里掏出手枪,就要行凶。
霍庆云手疾腿快,一个箭步跃到那个军官跟前,左手抓住他的手腕,转开枪口,右手往他的肘尖一搕,干净利落地夺下了手枪。
李子坤也扑到宇佐美跟前,用左手抓住他的手枪,右拳朝他的太阳穴用力一击,宇佐美立刻瘫倒在地,昏死过去,手枪被李予坤夺去了。
那个日本军官连滚带爬,向公园管理处跑去。
“黑哥,追上那个鬼子,千万别让他报告。”李子坤说完,拔腿就要追赶。
霍庆云一把拉住了李子坤,说:“师弟,咱们闯下大祸了,赶紧集合弟兄,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不做,二不休,搬倒葫芦洒了油。咱们集合弟兄,跟他们拚了。拚死一个够本,拚死两个赚一个,反正这亡国奴的滋味我也尝够了。”李予坤唰拉一下将子弹推上了枪膛,朝飞跑的鬼子官瞄准。
“不!硬拚不但要有伤亡,而且也会祸及皇上!我看,还是忍耐一下,撤!”霍庆云说罢,从怀里掏出哨子,嘀嘀地吹了起来。
在公园里游玩的护军士兵听见哨声,以为霍庆云召集他们来草坪练武,三三两两慢慢腾腾向马尾松林走来。他们来到草坪,见地上躺着一条死狗,一名气息奄奄昏迷不醒的日本军官,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围拢到霍庆云身边询问。
霍庆云把经过细说一遍,最后说道:
“那个鬼子跑到管理处,肯定是打电话。等一会。大批关东军会马上赶来。咱们人手少,又没带家伙,不能拿鸡蛋碰石头,赶紧撤回去!”
“要回去你们同去,我踢死的狼狗我在这儿顶祸头。”李子坤执意不走。
王苗从人群中挤出来说:“咱们来三十多人,一时难以通知,就算多数人跑了,剩下的弟兄不都成替罪羊了吗?依我说咱们不走,祸闯下了,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事),别说回到官内府不安全,就是上天入地,关东军也要把咱们抓回来。”
“怎么办好?”霍庆云也没了主意。
“依我之见,派两个人,一个人去寻找园内的弟兄,并告诉所有的中国游客,让他们赶快离开公园。一个人抄小路火速回去,向霍武官报告,派兵前来救援。其余的人赶紧找应手家伙,准备迎战。”王苗说道。
霍庆云见王苗说得头头是道,便点头同意,码上分派道。“张公田.你是副排长.赶紧吹哨找人。刘宝森个大腿长,跑步回去报信搬兵。王苗组织大家准备家什。”
张公田应声跑走了,嘴里的哨子吹得嘟嘟直响。吹了一阵,又喊着缺席护军的名字,并告诉游园的中国群众赶紧躲避。
刘宝森思忖一下,对霍庆云说道:“我个大力不亏,打架顶一个。黑哥,我看报信搬兵还是你去,霍武官信你的。”
“刘师兄说的有道理,黑哥能把事情说清楚。和师傅也好商议。这里的事有众弟兄。你放心去吧。”李子坤也凑过来说。
时间紧迫,不允许再筹划和推委,霍庆云想了一下,说:“我同去,等张排长集合齐弟兄,能撤还是先撒。”
“见机行事吧。”李子坤说道。
霍庆云把手枪塞给王苗,扭头向公园大墙跑去,翻墙出园走了。
张公田找回来几个护军。
“大家准备家什!”王苗说道。
有的护军踢断小松树,有的护军拆散木栅栏,每人手里都有一根木棒。
再说那个被霍庆云夺去手枪的日本军官跑到公园管理处,给关东军司令部打了电话,谎说护军^造**,在大同公园踢死军犬,打伤军官,抢夺枪枝。司令官植田谦吉早想找个借口来削弱溥仪的私人武装,今天公园冲突正好借题发挥,大作文章,于是便命令小队长长尾吉五郎带领摩托车队前去公园抄剿护军。
二十五辆三轮摩托车,每个车上三名日本士兵一挺轻机枪,杀气腾腾,风驰电掣般向公园扑来。
张公田、王苗、李子坤和刘宝森等人见护军全部集合,决定撤离公园。大家刚走到公园门口,一个护军惊叫道: “看!小日本的电驴子来了!”
说话间,二十五辆摩托车驶到公园门口,七八十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跳下车来,堵住园门,包围了公园。
张公田一看这阵势,知道这场战斗是不可避免了,便对护军们说道:“弟兄们,护军也不是好欺侮的,别给中国人丢脸。准备打!”
护军们个个举起木棒向关东军逼去。
关东军端着枪,举着刀向护军逼去。
那个打电话的日本军官跑到小队长面前命令道:“护军^造**了,统统抓起来。他一转身,看见了队伍前面的李子坤,嚷道:“是他踢死军犬,打伤宇佐美,抢去手枪,先把他抓起来。”
长尾吉五郎一挥刀,有两个手持东洋刀的日本兵跑过来就抓李予坤。
李子坤是神枪李书文的本家孙子,一身武艺全是师祖真传,尤其是六合大枪,堪称精妙绝伦,今天他虽然手里没长枪。但有根柞木杆子。他将木杆一抡,登时一个日本兵被打倒,另—个鬼子兵颇有些功底,他脚步轻移,左手抓住木杆,右手用洋刀顺着木杆来砍李子坤的手背。这一招有名堂,叫单刀破长枪,不过,今天应该叫“洋刀破木棒”。 李子坤不慌不忙,将木杆一抖,一个大缠,木杆拨开洋刀,杆子头“啪啪啪”在那个鬼子兵的脑门上连点了三下。这一招枪谱上叫“八宝拥挫里外大缠战。”实战中叫“一马三枪”,因为枪扎连环,防不不胜防,人们都管他叫“绝命三枪”,很是历害。要是杆子上有枪头,准给这鬼子兵在脑门上戳三个窟窿不可。遗憾的是柞木杆只把对方剌倒,没使对手毙命。
这时候,那个先披打倒的日本士兵跳了起来,一个“龙虾探爪”,洋刀向李子坤砍来。
李子坤急忙用杆子去挡。那士兵将洋刀抽回,一个“跌坐青莲”,洋刀向他的双腿劈来。李子坤一个“早地拔葱”,腾空而起,腿是躲过了洋刀的锋刃,可是牛皮鞋底被削开,脚心一凉,心里一慌,落地一滚,跑回护军队伍里去了。
长尾吉五郎气急败坏,大声喊道:“给我上,统统的抓起来。”
日本士兵象一群凶恶的马蜂,呼地一下围攻上来。
“打!”张公田一声令下,护军们挥舞 木棒与日本士兵交起手来。这一排人里,多是沧州来的习武之人,是著名拳师霍殿阁的徒弟,武林高手霍庆云的战友,身手都不凡。交手之后,只听喊杀声惊天动地,只见刀枪棒上下翻飞,一场恶斗,难分胜负。
长尾吉五郎气得哇哇乱叫,命令机枪射手扫射。可是双方混战成一团,早已没有了明显的阵线,开枪扫射容易误伤自己人,机枪射手端着枪,就是不敢打。这时候,有几个关东军被护军打倒了。
长尾吉五郎急了,挥动战刀,叫喊道:“点射!开火!”
手里拿枪肉搏的日本兵听见小队长喊叫,才从惊恐中醒悟过来,想起自己手中拿的是会冒烟的兵器,有便宜可占,于是在吃亏失利之际,竟开枪射击了。
今天来大同公园游玩的还有新京城防部队高射炮团的伪满洲国炮兵和国立长春大学的大学生们。他们见护军和关东军斗殴,觉得挺新鲜,都围上来看热闻。当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又见关东军开怆射击,护军渐渐力不能支的时候,他们不忍心看着中国人叫日本人打杀,于是也参加了武斗。
有几个炮兵和大学生怕自己的战友和同学吃亏,便悄悄溜走,回部队和学校搬兵求援去了。
长尾吉五郎见围观的中国炮兵和大学生参加武斗,气得说不出话来,拔出手枪,向中国人射击。
李子坤肩头中了一弹。手里的木杆子扔掉了,两个日本兵上前捉住了他。同时,还有几名护军也因中弹负伤而被俘了。
张公田见李予坤等人被捕,知道再坚持下去还会有伤亡,于是喊了一声:“弟兄们,从北面水沟子冲出去!”
公园北面有个排涝的水沟,在大门被封锁的情况下,那儿的确是个理想的突破口,护军们朝水沟冲去。
甩开关东军,护军一集中,这下子可糟了,关东军机怆射手发现了攻击目标,轻机枪哒哒哒地叫了起来。又有几名护军应声倒下,其余的人都爬在壕沟里,被猛烈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来。
就在这万分危机的时刻,又见从大街的南北方面各驶来四五辆卡车,卡车上坐着军人,架着机枪。张公田以为是来增援的关东军,心里一沉,觉得今天是九死一生了。可是这些卡车上的机枪并没有射击,而是冲过摩托车队,停在水沟外的围墙边。
关东军见来了这么些兵车,也以为是自已人前来增援,咆哮的机枪停止了射击。
“快上车!”霍庆云从车棚里探出头来喊道。
张公田、王苗见是霍庆云带领大队护军前来救援,便率领大家从壕沟里爬出来,翻上围墙,跳上了卡车。
从南面开来的卡车是南岭高射炮部队的,参加战斗的炮兵们认识自己的汽车,也都乘机跳上车,掉转了车头。
“机枪射击!”长尼吉五郎见猎物都要逃跑,恼羞成怒,高声喊叫。
机枪向卡车扫射起来。
卡车上的机枪被迫还击,呼啸的子弹将关东军的机枪打哑了。乘这个空隙,卡车都开跑了。
长尾吉五郎眼睁睁瞅着护军跑了,便把一腔怒气向俘虏和群众身上发泄。他们把李子坤等七名护军伤员捆了个结实,扔进摩托车斗里。
这时候,从大街的南面冲来了一队中国青年,这是国立长春大学的学生们赶来公园救护自己同学的。关东军在护军和炮兵面前成了“狗熊”,对付手无寸铁的青年学生可是“英雄”。长尾吉五郎一声吼叫,疯狂的机枪又倾泻出罪恶的子弹,一排排无辜的中华儿女,纷纷倒在马路上,鲜红的血浆汇聚成涓涓细流,沿着马路边的石槽,流进了地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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