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喜盈盈召募骑兵 悲切切冤杀军马
比睿丸于四月二十八日抵达大连,溥仪一行换火车回到长春,一会儿忙于参加裕仁天皇生日庆祝会,一会儿又忙于发表访日感想和颁布“回銮训民诏书”,到了归国后的第五天晚上,终于召见了霍殿阁。
“秀亭,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禀皇上,凌升省长非常尽力,事情办得很顺利,一共定购了八百匹良种蒙古马。”霍殿阁答道。
“好!抓紧夏秋时间修造马厩,召募骑兵。我想从京津弄些近族子弟来,你也可以介绍些本家和乡亲来,等马匹一到,就组建骑兵团。”
按照溥仪的计划,警卫处长佟济煦派人修建马厩,溥仪派他的弟弟溥杰,内弟润麒,五妹夫万嘉熙去日本士官学校学军事。从北京天津召来了庄王府溥绍之子毓惒、毓恩,恭亲王溥伟之子毓嶦、毓嵂,溥倬之子毓峻、毓嵣,溥修之子毓岷,怡亲王载澜之子溥俭.载瀛之子溥佐,载泽之子溥偀等一群宗室子弟来长春充当护军。霍殿阁从家乡沧州召来了本家侄子霍连明、霍锡升、霍锡龄,孙辈霍松林、霍宝贵;加上自己的姑爷郑子栋,师傅神抢李书文的本家孙子李子坤,徒弟高湘亭、刘芝鸣、刘琪瑞、刘宝森、边廷芳、边廷斌、边廷杰等人参加了护军。
这天晚上,霍殿阁正在家里给徒弟陈金才、尹庆和、宋碧山、张耀权说拳法,小徒弟赵炳南领着一个青年人走进拳房。
“师傅,我有个乡亲找您。”
霍殿阁见这青年衣衫褴褛,风尘扑扑,面孔熟悉,似曾相识,便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我听说皇上召募护军,特来投奔。”
“你是……”
“我叫王苗,咱们以前见过,这次算是‘后会有期’了。”那青年幽默而神秘地说道。
一句“后会有期”使霍殿阁茅塞顿开,仔细查看,这个王苗正是在大连老龙口骂船救自己的大恩人哪!
霍殿阁将王苗让到东屋,摆酒设宴。饭后,他说道“王苗啊,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理应帮你。可是这护军是皇上的亲兵,不知根底的人怕难入宫门。”
赵炳南凑过来说道:“师傅,他是你的恩人,又是我的同乡,由你做保,皇上准能收他。”
“好,我明天就向皇上引荐。”就这样,王苗也当上了护军。骑兵团人员齐备,马厩修毕,只待马到成功了。
一九三六年三月的一天,凌升省长来了电话:八百匹军马已装上火车运出。
溥仪得到这个消息,激动不已。军马一到,骑兵团建成,日本人更能看重自己了。
他召见佟济煦和霍殿阁说道:“通知火车站将马车甩到兴隆山,你们两个带领护军前去拉马,但不准携带武器,遗免再发生冲突。”
佟济煦、霍殿阁领命而去。
一列货车停在兴隆山,霍殿阁见几十节车厢里装着膘肥体壮的蒙古骏马,非常高兴命令大家开门拉马。
突然,两辆卡车驶上月台,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关东军跳下汽车。不由分说地将护军们赶到一起看着,然后每节车厢跳上两名日本兵,押着火车开走了。
霍殿阔和佟济煦急忙跑回宫内府禀奏,溥仪闻言大为光火,传话召见吉冈安直,可是此时吉冈不在宫中。无奈,只好给关东军司令都打电话.要求约见司令长官。
溥仪焦躁地等待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吉冈安直陪着关东军司令官南次郎走进勤民殿。
“皇帝陛下,您找我来有事吧!”南次郎向溥仪鞠躬之后,坐在沙发椅上,品了一口茶,说道:“我采购的马匹被扣押,请军部立即将那些马匹送还给我。”溥仪急切地说道。
南次郎放下茶杯。态度温和地说:“情况是这样的。根据国际牲畜检疫法的规定,军部必须对突然入境的这些马匹进行防疫检查。结果令人遗憾,这些马竟然带来了瘟疫。这些瘟疫不但会危害牲畜.而且会威胁人类的生命。”
“这绝不可能。”溥仪自信地说。
“陛下,是真的,这是关东军兽疫预防部的检疫报告。”吉冈安直凑过来,把一张检疫报告单放到书案上。
溥仪并不看那张纸片.他所关心的是军马的命运,紧张地问道:“你们的打算……”
请陛下批准,将这些瘟疫的媒介物统统地杀掉!在盂家屯我们有个六五九部队,是专门负责这方面工作的。
“我不同意这么办!”溥仪大声喊道。
南次郎掏出烟盒,点着一支,吐了一阵烟雾之后说:“我向陛下透露—个最新消息,这批病马的贩运者是兴安北省的省长凌升,他是—个勾结苏俄,图谋叛变的反满抗日分子,军部查实了他的罪状。法庭宣判了他的死刑,已经执行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使溥仪大为惊恐,心惊胆战,头晕目眩,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吉冈安直走过来,说道:“陛下,保留病马,就是遗留祸根,庇护罪犯。军部知道采购这批病马的是你武师霍殿阁,他和罪犯凌升有没有牵连还要进一步调查。司令官跟我说过,要不要追究霍殷阁就要看陛下对病马的态度了。”
溥仪万万没有想到,满洲国的开国元勋、他四妹的公爹,竟被按上“反满抗日”的罪名杀害了。他想建立骑兵团,自己掏钱买的军马,也被加上“传播瘟疫”的罪名要消灭掉。如今大日本帝国的战刀又逼向他的武师,在死马与活人之间他只能选择后者。
想到这里,他流出了眼泪,腔调悲怆地说:“那……就杀马吧。”
南次郎站起来,面带馓笑,说道:“消除瘟疫,造福臣民.陛下真是圣明。我回到东京后一定向天皇报告.陛下 为日满亲善又做出了一项重大的贡献。”
南次郎向溥仪鞠一躬,退出殿门。吉冈安直也跟了出去。恼羞成怒,溥仪抓起书案上的检疫报告,气愤得撕成碎片,扔劲地上。
这时,他的四妹韫娴满脸泪水地跑进殿来,哭诉道:“皇上,省长是忠实于皇上的,他怎会‘反满抗日’呢?他死得冤枉,皇上可要为他伸冤报仇哇!”
溥仪瞪韫娴一眼,发泄地吼道:“嚷什么!什么叫冤枉?跟谁去报仇?告诉你,还是由我作主,你与他家解除婚约!”
溥仪喊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勤民殿,走回缉熙楼,躺倒在软榻之上生起闷气来。辛辛苦苦组建骑兵,到头来落个人死马亡,财物两空,怎不叫他懊恼呢!
在第二天上午的例行会见中,吉冈安直陪着一个长脸尖下颏,留着八字长胡的日本军官走进勤民殿。见过礼后,吉冈介绍道:“皇帝陛下,南次郎大将已经奉调同国,这位是新任关东军司令官兼驻满大使植田谦吉将军阁下。”
溥仪为那屈死的大臣和冤杀的战马心痛,只轻轻地点了点头,淡淡说道:“热烈欢迎。”
植田谦吉迈步上前,向溥仪敬了个军礼,说道:“皇帝陛下,让我转达天皇陛下对你的问候,转送赠给陛下的礼物。”
“多谢天皇的关怀。”溥仪应酬道。
吉冈安直笑着走到溥仪面前,说道:“天皇陛下知道皇上二很喜欢战马,所以挑选了一匹骏马赠送给皇上。现在马已牵到宫内,请皇上笑纳。”
“交给总务处长就行了。”
“天皇陛下要我们亲眼看看满洲国的马上皇帝足怎样驾驭骏马的,我们要向东京报告。”植田谦吉口气温和,态度强硬地说。
溥仪为难地看了看臣属,沉默不语了。
站在殿角的霍殿阁见关东军如此逼迫皇上,心生怒气,跨前一步,说道:“司令官阁下,皇上骑的马必须重新驯练,你们今天怕难看成了。”
吉冈安直在值田谦吉的耳旁嘀咕几句。
植田谦古哈哈笑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霍武官,幸会! 你说的很对。皇上骑马,我们以后再看。不过,你要替皇上驯马,我们马上就想看。”
面对关东军的挑战,霍殿阁怒火满腔,你们逼迫皇上,欺侮老百姓,小看我中华无人!我非给皇上争气,给中国人争光不可。他去年到兴安省科尔沁大草原为皇上选购军马,跟蒙古骑手学过训马,有点训马技术。此外,凭着自己浑身武艺,更主要的是凭着自己一颗忠君爱国之心,决心接受关东军的挑战。霍殿阁把头一扬,胸膛一挺,对植田谦吉说道:“司令官阁下,今天你算看着了。我霍殿阁对付坏人,斗不过,驯服牲口,我可在行。不论什么样桀骜不驯的马匹,到了我的胯下,管叫它老老实实,规规矩矩!”“那就请霍武官大显身手吧?”
“请!”霍殿阁带路,众人后随。来到庭院。只见两名日本士兵牵着一匹高头东洋马站在院中。这匹马浑身紫红,四蹄雪白,果然是出名的东洋红枣骝。不过,这马性情一定暴烈。在院中刨蹄子打响鼻,不住地甩尾巴,弄得背上的鞍橙丁当乱响。
霍殿阁走到日本兵跟前,从手里接过缰绳,那马吼叫一声,张嘴呲牙朝他咬来,霍殿阁见马下口咬人,猛一提膝,“啪”的一声,用膝盖顶了马的下巴。那马嘴剧痛,咴咴乱叫,调过屁股就尥起蹶子。霍殿阁手疾眼快,抬脚认镫“嗖”的一下跨上鞍鞯。他一提缰绳,胸中运气,猛力往下一坐,用了八极拳发功的“沉坠劲”,东洋马“哼”地一声趴在了地上。在霍股阁换气缓劲之时,那马四蹄按地,“唿”地又站了起来,霍殿阁又用力下坐,那马“呋呋”两声又趴下了。
这一招“胯下压马”,惊得植田谦古和古冈安直目瞪口呆。
护军们围过来看热闹,霍庆云从日本兵手里夺下皮鞭扔给霍殿阁。
霍殿阁接鞭在手,狠狠抽打着马臀。那马长啸一声跳了起来,驮着霍殿阁冲出了宫内府的大铁门,沿着大道向南奔去。
植田谦吉从惊恐中醒过来,对溥仪恭维道:“满洲围人杰地灵,宫内府藏龙卧虎。皇上的武师果真名传不虚,佩服!这马一定能驯服,告辞了。”
吉闪安直陪同司令官钻进了小汽车走了。
不消一个时辰,众人听得马啼声响,只见霍殿阁挥鞭打马,跑进院来。他来到溥仪跟前,滚鞍下马将缰绳递给了霍庆云,说道:”皇上,这马好象有点名堂。”
溥仪来到马前,只见那马口喷白沐,鼻喘着气,汗流浃背,巳经没有刚才那股野劲,只是不住地摇头摆尾抖脊背。
霍庆云看出门道,解开肚带,将马鞍一掀,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只见马背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皮肉翻卷着,殷红的血流淌出来,湿红了一片鬃毛。
霍殿阁翻过鞍鞯,一把扯下鞍垫,那本来应该是卷口的铁鞍桥巳被人砸直开口,如刀刃一般锋利了。
霍殿阁气愤地嚷道:“人压鞍桥,马痛心惊,岂不是要马毁人亡吗!皇上应该传问吉冈安直,他们这是给皇上献礼还是想坑害皇上?”
“多亏二伯胆大心细,托皇上的洪福才没出事。我看问也没用,他们不会承认的。谁好谁赖,咱心里有数就行了。”霍福泰说。溥仪看了看鞍桥,听到这议论,心里乱极了,一句话也没说,悻悻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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