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酒吧间钢牙叼刀  跳舞厅禅指断刃

　　时间一长，溥仪也觉得整天闷在屋里看牌打拳犹如囚徒坐监一般，生活太单调枯燥了，应该出去放放风换换新鲜空气，可是又能上哪儿去呢？胡嗣瑗等一班老臣不准他去开明戏院看戏。不准他去长原公司理发，能准他到哪儿去呢？
　　“皇上到英租界逛逛去吧。”霍殿阁见溥仪无心练武，替他谋策道。
　　“对，我去换衣叫人，你去备车。”溥仪高兴地走了。
　　当霍殿阁将溥仪专用的汽车调到门口的时候，溥仪装扮完毕出台了。只见他身穿英国产的浅色纯毛西装，雪白的衬领下打了一条紫红色领带。领带上插着钻石别针，袖上缀三颗玛瑙袖扣，手上戴祖母绿戒指，手提银制文明棍，头戴德国蔡司唱出品的墨镜，浑身散着密丝佛陀、古龙香水和樟脑精的混合气味。身后边跟着垂耳涎舌的德国猎犬和两个奇装异服的中国女人。
　　霍殿阁见溥仪这般打扮，忍不住笑了。
　　“霍老师，你笑什么？”溥仪问道。
　　“皇上这样装束，好像《老爷杂志》上刊登的外国贵族。”霍殿阁答道。
　　“这就对了。今晚我们去个洋乐场玩玩。”溥仪说罢，第一个钻进了小汽车。
　　汽车沿着中央大街行驶了一段之后，转向奔西，最后在一片树叶遮掩着尖顶的小楼门前停了下来。霍殿阁第一个跳下车来抬头看去，只见小楼门上用霓虹灯条编织的英文字在闪烁发光。这是英国人开办的俱乐部“乡艺会”。这个俱乐部是只准外国大老板和英国船长水手进出的高级豪华游乐场所，一般中国人是根本不准沾边的，溥仪作为“特殊华人”可以带着家眷随从光顾。
　　一位门侍拉开了楼门，一缕节奏缓慢的靡靡舞曲扑面而来。
　　溥仪牵着狗，引着妻妾走了进去。
　　俱乐部的正厅就是舞池，几对红男绿女在搂肩抱腰跳舞。大厅两侧是酒吧间，黄头发、蓝眼睛的洋人在喝酒，一位年轻的卷发女侍者将溥仪一行人引到里间，送来了美酒佳肴。
　　溥仪手端高脚杯，一边吃喝，一边看跳舞。
　　一曲终了，跳舞停歇，红男绿女涌向酒吧间，舞池露出了红地毯，显得绚丽夺目。
　　这时，从对面酒吧间里走出两个洋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都穿着蓝白条海魂衫。他俩来到舞池中间站定，互相敬个礼，嘀喽咕噜说了一阵，然后就搂脖子抱腰拽大腿，摔起跤来。那个高瘦子身体灵活，任凭矮胖子怎样轮压，也不能把他扳倒在地。那个矮胖子肌肉隆起，浑身是劲，无论高瘦子怎样扳肩踢脚，也不能降服对方。两个人如同一对困兽，累得气喘吁吁，始终未决胜负。
　　“他俩在干什么？”霍殿阁向溥仪问道。
　　溥仪自幼跟苏格兰老夫子、英国牛津大学文学硕士庄士敦学习英语，听懂了两个摔跤者的话，遂向霍殿阁说道：“他俩用摔跤来赌博，谁摔输了谁拿酒钱。”
　　“可他们谁也赢不了谁，咋办？”
　　“那就该玩命，谁要劝解谁拿钱好了。”霍殿阁明白了，原来这是一种赌博加无赖的把戏。
　　这时，只见两个洋人大叫一声，松手跳开，都从自己的屁股后面抽出亮闪闪的鱼刀，你来我往对刺起来。突然，瘦高个的鱼刀，在矮胖子的肩头划了一下，海魂衫顿时划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从他的肩头流了下来。矮胖子恼怒了，将手里的鱼刀朝瘦高个的脑袋瞄了瞄，恶狠狠地甩了出去。那瘦高个缩头跳开。鱼刀像一道闪电，夹着风声，亮着寒光，直朝溥仪的酒吧间飞来。
　　“不好！”溥仪大叫一声，吓掉了手中的高脚杯。两个女人惊慌失措，一头钻进了桌底。
　　霍殿阁却探身张嘴，向鱼刀扑去。那当儿他眉不皱，眼不眨，只见鱼刀飞进他嘴里的一瞬间，便猛地一咬牙关，将鱼刀牢牢叼住了。
　　这精彩叫绝的“钢牙叼刀”，博得了全大厅人们一片鼓掌声和喝彩声。
　　那矮胖子见自己的鱼刀没有刺中瘦高个儿，反被一个衣不出众，貌不惊人的中国佬用嘴叼住了，心中恼火，走到霍殿阁面前，双拳乱晃，叽里呱啦叫嚷起来。
　　溥仪低声对霍殿阁说：“他说鱼刀叼在你嘴里，影响他们决胜负，他俩的酒钱叫你拿。”
　　霍殿阁一听，心里骂道：好霸道的洋鬼子，喝酒不给钱，玩命赌输赢，飞刀险伤无辜。自己叼刀救人，不受褒奖，反遭诬赖，真气死人也！霍殿阁怒火心中起，一甩头，只听一声：“噗！”那鱼刀从霍殿阁的嘴里喷射而出，一道寒光向矮胖子的胸膛飞去。
　　矮胖子急忙侧身闪躲，可是稍稍慢了一点，那鱼刀刺破了他的海魂衫，却没有划破他的皮肤，稳稳当当的插在他的衣衫上。
　　这一招武功是不愠不火，态度是不卑不亢，又引起大庭广众一片喝彩声。
　　矮胖子丢了脸面，有些恼怒了，他气冲冲地走到霍殿阁跟前，不由分说，开拳便打。霍殿阁猛乙闪身，一个“顺手牵羊”，把矮胖子往怀里一带，矮胖子立脚不稳，一个“饿狗扑食”栽倒在地上，瘦高个见状大惊，急步上前搀起矮胖子，两个洋鬼子喊叫起来。
　　霍殿阁回头问溥仪：“皇上，他们嚷什么？”
　　溥仪胆怯地说道：“他们在挑战，要你跟他们较量一下。”
　　“告诉他们，一对二，我干。”
　　溥仪站起身来，同两个洋鬼子翻了几句英语，转过身来说道：“霍老师，他们同意一对二，你好好教训教训他们，给中国人争口气！”
　　“知道了。”霍殿阁答应一声，迈步走到大厅中央站好。
　　矮胖子刚才摔了一跤，长了见识，他嘀咕了一句，并不动手，那瘦高个围着霍殿阁转了一圈，吼叫一声，挥拳朝霍殿阁面门打来。霍殿阁不慌不忙，待那瘦高个子的拳头离自己的脸只有一寸远的时候，才轻轻将右臂往上一抬，把来拳磕开。同时，他一侧身，双脚往前一搓，左脚埋进瘦高个的后脚跟，用胯骨往前一抖，瘦高个子便摔了个四仰八叉。矮胖子见瘦高个失利，便从背后偷袭，挥拳直取霍殿阁的后脑海。霍殿阁觉得耳后有风，往下一蹲。矮胖子一拳走空，露出破绽。霍殿阁用左胳膊一磕，横着往里进步，抬右臂一压矮胖子的膀子，胯骨又轻轻一抖，略微一拧腰，矮胖子便双脚朝天像一团肉球似的被甩到霍殿阁的身后去了。
　　两个洋鬼子恼羞成怒，哇哇叫了几声，跳了起来，伸手从屁股后面又拔出了鱼刀，一个挥刀上脸，一个持刀捅肋，围刺不放。霍殿阁脚站马步，身走熊形，两手一分，用了一招“黄鹰献爪”手法，伸手抓住了两个洋鬼子的手腕，用力一握，两个洋鬼子嚎叫两声，撒手丢刀，瘫坐在地。霍殿阁又趁势一蹲，用右手拾起双刀，然后一个罗圈扫堂腿，踢了过去，只听咚咚两声，两个洋鬼子都被踢出一丈多远，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不动了。
　　霍殿阁看了看手中的鱼刀，轻蔑地冷笑了一声，用左手抓住鱼刀尖，运用“一指禅功”，右手手指轻轻一弹，“砰砰”两声，鱼刀折为四段，他把手一扬，将断刀从开着的窗口抛出去了。
　　两个洋鬼子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这一连串的奇功绝技，赢得了全大厅观众的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卷发女侍者端着酒盘，盘里放着一杯粉红色的葡萄酒，走到霍殿阁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然后端盘齐眉，敬酒祝贺。
　　霍殿阁没有端那酒杯，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元扔到盘里，转身向溥仪说道：“皇上，咱们该回去了。”
　　“好吧。”溥仪起身，领着两个女人三条猎狗走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