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宇佐美强占草坪  李子坤踢死狼狗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来到一九三七年六月。日本帝国主义为了扩大侵华战争，加强扩军备战，调兵遣将。同时，也加紧了对抗日人民武装的镇压，就是对溥仪的护军也同样不放过。
　　六月二十八日这天中午，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霍庆云带领自己的那一排没有执勤任务的护军到大同公园去练武。
　　队伍带到大同公园门口，霍庆云宣布道：“大家自由活动一会，听到我的哨声就到演武场集合。”
　　队伍解散了，战士们有的去划船，有的去看花。霍庆云和李子坤沿着石子小路穿过木栏小桥向公园东南角马尾松林中的演武场走去。
　　他俩来到松林边，只见他们经常习武的那块草坪上坐着两名头戴战斗帽的日本军官、地上铺了一块草绿色雨布，布上摆着罐头、酒瓶和糕点。两名日本军官一边吃喝，一边闲聊。在他们的身旁趴着一只绿毛军犬。这军犬的眼睛闪着绿幽幽的荧光，张着大嘴，露着尖利的牙齿，吐着血红的舌头。
　　“这是我们护军的练武场，请二位让一让。”李子坤客气地向两个军官说道。
　　一个满脸伤疤的日本军官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来到霍庆云面前，说道：“霍黑子，贵人多忘事，你怎么不认识人呢？”
　　霍庆云睁大眼睛仔细察看，终于认出了这位军官原来就是前国务顾问宇佐美。
　　“原来是顾问先生。一晃三年未见，你好哇？”霍庆云忍着性子，客套地说。
　　宇佐美却以为霍庆云有意讥讽他。三年前他在火车站事件中擅自捉拿霍殿阁，被关东军司令官菱刈隆贬到前线，离开了安全优裕的皇宫，转战在深山密林之中。前年冬天他带兵去通化县头道沟讨伐杨靖宇的抗联部队，被抗联战士炸伤了手脸打折了左腿。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已经成了疤脸瘸子。更惨的是因为屡次战败，军阶由大佐连降到少佐，被改派到民政部当一名次长。
　　“你们护军还是兵强马壮啊！”宇佐美以嘲讽的口吻说道。
　　“还算凑合吧。这块草坪就是护军练武的场地，请顾问先生给让一下。”霍庆云并不想和宇佐美周旋，直接了当地说道。
　　宇佐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口气冷冷地说道：“你们练什么武？依我看，护军早就应该解散了！”说完，一屁股坐在雨布上，斟酒吃菜，不理不睬。
　　站在一旁的李子坤见日本人霸占练武场，还说护军早就应该解散，怒火从胸中升起，他一步蹿到宇佐美跟前，厉声说道：“你凭什么这样横行霸道？赶快让出来！”
　　那个一直没说话的日本军官是关东军司令部的作战参谋。他自从来到中国的土地上，凭借着刀枪，到处横行，还没有遇到过一个敢顶撞他的中国人。今天他见两名护军仪仗着皇上的势力，居然要赶走他们。他恼羞成怒，把酒瓶子往地上一摔，指着李子坤的鼻子吼道：“大胆！别说这块小小的草坪，就是整个东北十四省都属于我们的！全中国都将归我们所有！你们是什么东西？一群仗势欺人的看家狗！给我滚开！”
　　霍庆云听了，气得七窍生烟。可是他毕竟知道日本人的狠毒和皇上的软弱，攥得紧紧的拳头没敢挥出去。
　　李子坤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日本人的嚣张气焰使他忍无可忍，便大声说道：“我先要你们滚出去！”说罢一俯身，抓起雨布，用力一抖，罐头、酒瓶、糕点扬上了天，两个日本军官摔在了地。
　　宇佐美喊了一声，那只绿毛军犬噌地蹿了过来，从背后向李子坤扑去！
　　霍庆云见宇佐美放出军犬咬人，喊道：“师弟，身后有狗！”
　　李子坤不愧是神枪李书文的本家孙子，武功精深，他听见喊声，立即一挫身形，双腿一纵，一个“紫燕斜飞”，就越出去五尺多远。回头一看，那条绿毛军犬，已旋在半空，向他扑来。他有意在关东军面前显示一下中国人的武功和胆量，他不跑不躲，凝神屏气，双脚站稳工架，沉肩坠肘，十趾抓地，双脚生根，岿然不动、准备经受这军犬一扑。
　　李子坤刚刚站好，那军犬已经临身，用前爪抓住李子坤的两肩，猛力一扒，想把人扑倒。但它哪知道李子坤的厉害，仿佛扑到一座铁塔上一样，纹丝不动。军犬大怒，张嘴就咬。李子坤哪容他下口，右拳猛地向狗嘴一击，只听得“嗷”的一声，军犬被打出丈余，两根尖利的狗牙被打掉了。李子坤不容军犬反扑，一个“三步赶蝉”，跳到军犬跟前，身子往前一倾，右脚向着狗头狠劲蹬去。这是有名的蹶子脚，迅速刚健，力大劲狠。他脚上的包头牛皮鞋又尖又硬，不偏不斜，正踢在军犬的脑门上。那条如狼似虎的军犬，竟被一脚踢碎了头骨，口鼻出血，哼哼了几声，蹬了几下腿，便倒在草坪上不动弹了。
　　俗话说：“打狗欺主。”两个日本军官见军犬被踢死，气得哇哇乱叫，从怀里掏出了手枪，就要行凶。
　　霍庆云手急眼快，一个箭步跃到那个军官跟前，左手抓住他的手腕，转开枪口，右手往他的肘尖一磕，干净利落地夺下了手枪。
　　李子坤也扑到宇佐美跟前，用左手抓住他的手枪，右拳朝他的太阳穴用力一击，宇佐美立刻瘫倒在地，昏死过去，手枪被李子坤夺去了。
　　那个日本军官连滚带爬，向公园管理处跑去。
　　“黑哥，追上那个鬼子，千万别让他报告。”李子坤说完，拔腿就要追赶。
　　霍庆云一把拉住了李子坤，说：“师弟，咱们闯下大祸了，赶紧集合弟兄，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不做二不休，扳倒葫芦洒了油。咱们集合弟兄，跟他们拼了。拼死一个够本，拼死两个赚一个，反正这亡国奴的滋味我们也尝够了。”李子坤唰啦一下将子弹推上枪膛，朝飞跑的鬼子官瞄准。
　　“不！硬拼会有伤亡，恐怕祸及皇上，还是忍耐一下，撤！”霍庆云说罢，从怀里掏出哨子，嘀嘀地吹了起来。
　　在公园里游玩的护军战士听见哨声，以为霍庆云召集他们来草坪，见地上躺着一条死狗和一名气息奄奄，昏迷不醒的日本军官，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围拢到霍庆云身边询问。
　　霍庆云把经过细说一遍，最后说道：“那个鬼子跑到管理处，肯定打电话，大批关东军会马上赶来。咱们人手少，又没有带家伙，不能拿鸡蛋碰石头，赶紧回去。”
　　“要回去你们回去，我踢死的狼狗我在这儿顶祸头。”李子坤执意不走。
　　王苗从人群中挤出来说：“咱们来三十多人，就二十多个人跑了，剩下的弟兄不都成了替罪羊了吗？依我说咱们不走，祸闯下了，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了和尚跑不了寺（事），别说回到宫内府不安全，就是上天入地，关东军也要把咱们抓回来。”
　　“怎么办好？”霍庆云也没了主意。
　　“依我之见，派两个人，一个去寻找园内的弟兄，并告诉所有中国游客，让他们赶快离开公园。一个人抄小路火速回去，向霍武官报告，派兵前来救援。其余的人赶紧找应手的家什，准备迎战。”
　　霍庆云见王苗说得头头是道，便点头同意，马上分派到：“张公田，你是副排长，赶紧吹哨找人。刘宝森个大腿长，跑步回去报信搬兵。王苗组织大家准备家什。”
　　张公田应声跑走了，嘴里的哨子吹得嘟嘟直响。吹了一阵，又喊着缺席胡军的名字，并告诉游园的中国群众赶紧躲避。
　　刘宝森思忖一下，对霍庆云说道：“我个大力不亏，打架顶一个。黑哥，我看报信搬兵还是你去，霍武官信你的。”
　　“刘师兄说的有道理，黑哥能把事情说清楚，和老师也好商议。这里的事有众兄弟，你就放心去吧。”李子坤也凑过来说。
　　时间紧迫，不允许再筹划和推诿，霍庆云想了一下，说：“我回去，等张排长集合齐弟兄，能撤还是先撤。”
　　“见机行事吧。”李子坤说道。
　　霍庆云把手枪塞给王苗，扭头向公园大墙跑去，翻墙出园走了。
　　张公田找回几个护军战士。
　　“大家准备家什！”王苗说道。
　　有的护军踢断小松树，有的护军拆散木栅栏，每人手里都有一根木棒。
　　再说那个被霍庆云夺去手枪的日本军官跑到公园管理处，给关东军部打了电话，谎说护军^造**，在大同公园踢死了军犬，打伤军官，抢夺枪支。司令官植田谦吉早想找个借口来削弱溥仪的私人武装，今天公园冲突正好借题发挥大作文章，于是命令小队长长尾吉五郎带领摩托车队前去公园抄剿护军。
　　二十五辆摩托车，每个车上三名日本士兵一架轻机枪，杀气腾腾，风驰电掣般向公园扑来。
　　张公田、王苗、李子坤和刘宝森等人见护军全部集合，决定撤离公园。大家刚走到公园门口，一个护军惊叫道：“看！小日本的电驴子来了！”
　　说话间，二十五辆摩托车驶到公园门口，七八十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跳下车来，堵住了园门，包围了公园。
　　张公田一看这阵势，知道这场武斗是不可避免了，便对护军战士说道：“弟兄们，护军也不是那么好欺侮的，别给中国人丢脸，准备打！”
　　护军个个举起木棍向关东军逼去。
　　关东军端着枪，举着刀向护军包围过来。
　　那个打电话的日本军官跑到小队长面前，命令着：“护军^造**了，统统抓起来。”他一转身，看见了队伍里前面的李子坤，吼道：“是他踢死军犬，打伤宇佐美，抢去手枪的，先把他抓起来！”
　　长尾吉五郎一挥刀，有两个手拿东洋刀的日本兵跑过来就抓李子坤。
　　李子坤是神枪李书文的本家孙子，一身武艺全是师祖真传，尤其是六合大枪，堪称精妙绝伦。今天他虽然手里没长枪，但有根咋木杆子。他将木杆一抡，两个日本兵一个被打倒了，一个慌忙躲过。能躲的这个鬼子兵颇有些功底。他脚步轻移，左手抓住木杆，右手用洋刀顺着木杆来砍李子坤的手背。这一招有名堂，叫“单刀破花枪”。不过，今天应该叫“洋刀破木棒”。李子坤不慌不忙，将木杆一抖，一个大缠，木杆拨开洋刀，杆子头“啪啪啪”在那个鬼子兵的脑门上连点三下。这一招枪谱上叫：“八宝拥挫里外大缠战”，实战中焦“一马三枪”，因为枪扎连环，防不胜防，人们都管他叫“绝命三枪”，很是厉害。要是杆子上有枪头，准在鬼子兵的脑门上戳三个窟窿不可。遗憾的是李子坤手拿的是柞木杆，只把对方刺倒，没使对手毙命。
　　这时候，那个先被打的日本兵跳了起来，一个“白鹤亮翅”，洋刀向李子坤砍来。李子坤急忙用杆去挡，那兵将洋刀抽回，一个“跌坐青莲”，洋刀向他的双腿劈来。李子坤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而起，腿是躲过了洋刀的锋刃，可是牛皮鞋底被削开，脚心一凉，心里一慌，落地一滚，跑回护军队伍里去了。
　　长尾吉五郎气急败坏，大声喊道：“给我上，统统的抓起来。”
　　日本士兵像一群凶恶的马蜂，忽地一下围攻上来。
　　“打！”张公田一声令下，护军战士挥舞木棒与日本兵交起手来。这一排人里，多是沧州来的习武之人，是著名拳师霍殿阁的徒弟，武林高手霍庆云带出来的弟兄，身手都不凡。交手之后，只听喊杀声惊天动地，只见刀枪棒上下翻飞，一场恶斗，难分胜负。
　　长尾吉五郎气得哇哇乱叫，命令机枪射手扫射。可是双方混战成一团，早已没有了明显的阵线，开枪扫射容易误伤自己人，机枪手端着机枪，就是不敢打。
　　这时候，有几个关东军被护军打倒了。
　　长尾吉五郎急了，挥动战刀，叫喊道：“点射！开火！”
　　拿枪肉搏的日本兵听见小队长喊叫，才从惊恐中醒悟过来，想起自己手中拿的是会冒烟的热兵器，有便宜可占，于是在吃亏失利之际，竟开枪射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