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出东洋叔父失意  做随员侄儿得宠

　　大使馆提出抗议，关东军抓走武师，这使溥仪大为恼火。他认为这都是醇亲王爷带来的麻烦，他对载沣表示冷淡，要父亲尽早回北京去。霍殿阁平安归来，他以为是交涉成功，日本人还是尊重他这个皇上的，这才转怒为喜。
　　关东军为了进一步操纵这个傀儡皇帝，继续实行他们的那个“甜枣”政策，给康德皇帝安排了“御临幸”，“巡狩”等一个有一个出风头，讲排场等新节目，使溥仪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一九三四年十二月十日，菱刈隆奉调回国，新接任的关东军司令官兼驻满大使馆南次郎，继承前任的衣钵，又给溥仪一个殊荣——东渡日本，朝圣天皇，而给霍殿阁的却是苦果。
　　一九三五年三月里的一天下午。一个高颧骨，小胡子，矮身材的日本军官手提一个黑色公文包，昂头走进宫内府的大门。这个人就是接替宇佐美来到溥仪身边作联络官的关东军高级参谋，随军中佐吉冈安直。
　　溥仪正坐在高背椅上翻阅着日本画报，霍福泰走到近前打了个千，低声说道：“皇上，吉冈先生请求晋见。”
　　“快请他进来。”溥仪赶忙放下画报，正了正鼻梁上的眼镜架。
　　片刻功夫，霍福泰引着吉冈安直走进勤民殿。
　　吉冈安直恭恭敬敬地向溥仪鞠了一躬，口气温和地说到：“皇帝陛下，出国访问诸事已经筹措完毕，请陛下裁可。”
　　吉冈说完，从黑色公文皮包里拿出一红一黄两本小册子，双手放在溥仪面前的书案上。
　　溥仪细看红皮小册子，上面印着《扈从员必携》五个字，他翻开一看，里面是他出访的日期，路线和所有外事活动项目的安排。这是一本事务性的备忘录，上面写的一切活动都是日本政府安排妥当的，没有什么可以调整和变动的。他随便翻阅浏览一下，便把它放在一边了。
　　黄皮小册上的《扈从人员名册》六个字映入了溥仪的眼帘。这是他最为关系的人事安排，有无得力的大臣，贴心的侍卫，这将关系着他出访的官场应酬和自身安全。他赶忙抓起黄皮下册子，捧到眼前认真地查看起来。他只翻了一页，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了。
　　“行在秘书官应该由尚书府大臣袁金铠担任，怎么换成高木三郎了呢？”溥仪抬头问道。
　　“袁大臣老病告假，不能随行，军部决定由秘书官长高木三郎充任。”吉冈安直口气虽然平和，态度却十分强硬地答道。
　　溥仪听到这样的回答，站了起来，继续问道：“扈从武官的名单中怎么拿掉了霍殿阁？”
　　吉冈安直没有回答，眨动着小眼睛，看着霍福泰。
　　霍福泰见状，知趣地退了出去。
　　“陛下，吉冈虽然出来满洲，对霍武官不甚了解。作为军部第四课的课附，我在第四课的档案柜里见过一本有关他的备忘录。卑职翻阅过，才知道霍武官对大日本帝国一向是不够亲善的。在望河楼打过工藤武士，在长山丸骂过吉田翻译；闯肃王府打过帝国宪兵，逛大同公园，拦过皇军汽车；雍仁亲王来访问，他居然敢取胜柔道师，卷天皇特使的面子；驻满大使提抗议，他竟然威胁宇佐美，顶撞关东军司令官。这样一个处处与关东军作对的人是不会受到天皇欢迎的。所以，军部决定……”
　　溥仪听着吉冈安直历数霍殿阁的“罪过”，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他看来，霍殿阁的这些“罪状”都是“忠君爱国”的功绩。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军部那里还有这位功臣的一本帐。记账是为了算账，这次出访东洋居然从扈从员中拿掉霍殿阁，就是给他点颜色瞧瞧了。想到这，溥仪的心颤抖了，“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日本人对霍殿阁不客气，对自己又将怎样呢？现在安排我出访，日本人还算客气，看来他们至少在目前还不能公布我的那本帐。
　　出国不带霍殿阁，自身安全怎么办？这几年霍家叔侄对他的忠诚他是铭记在心的，出国访问不能没有霍家的人在自己身边，溥仪想了一下，说：“既然军部不同意霍殿阁作扈从武师，那么就补上霍庆云吧。”
　　吉冈安直走近一步，低声说道：“皇上，吉冈想提醒一句，扈从员是有一定资格的，文官要荐任以上，武官要上尉以上，而霍庆云不过是护军排长。”
　　溥仪见自己的意见又遭到了否定，气得浑身直抖，忽地站了起来，大声说：“我可以马上特任霍庆云为上校！”
　　“皇上有权力封霍庆云左将军，当司令，可军部更有权力同意他做扈从员！”
　　溥仪见吉冈的口气如此强硬，气得眼冒金花，头昏脑胀，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皇上！”
　　霍殿阁、霍庆云、霍福泰呼喊着跑进殿来，搀扶起溥仪，给他捶背舒胸，饮水喂药。
　　“皇上不要为我家劳神伤心，保重身体要紧。”霍殿阁说罢，拉过两个侄子，一起跪在溥仪的面前。
　　溥仪并不答话，两只无神的眼里，流出了混浊的泪水。
　　吉冈安直见溥仪昏倒，吓得不知所错，又见霍家叔侄冲进来，料到他与溥仪的对话已被窃听，自己丑恶的嘴脸暴露出来了，艺高胆大的霍家叔侄必然对他报复。想到这里，他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了。但他不愧是名高级参谋，有一套随风转舵的应变本事。他咽了一口唾沫，稳定了一下慌乱的心绪，走到溥仪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换上一副恭谦的腔调说道：“皇帝陛下，卑职准备请求司令部特别批准，保举霍庆云、霍福泰作为扈从随员，陪伴陛下出访。”
　　吉冈安直给自己抹了一个红脸，找了一个台阶，总算走出了殿门。
　　溥仪知道，军部的决定是不可改变的。霍殿阁伴驾随访已经无望，能够准许霍庆云、霍福泰跟随在左右，关东军还算给点面子，自己也应该心满意足了。他想了一下，对霍殿阁说道：“秀亭师，不出去也好，我派你做钦差，去兴安岭北省找凌升省长选购一批军马，等我从日本回来，在护军内部组建一个骑兵团。”
　　霍殿阁向溥仪磕头道谢，站起身来，对两个侄子嘱咐道：“你们俩要做到‘饭前尝膳，睡后巡守’，一定好保护好皇上。”
　　霍庆云、霍福泰点头应承，眼泪流了出来。
　　溥仪也被霍殿阁的忠心感动了。
　　再说吉冈安直回到关东军司令部，向司令官南次郎大将汇报了宫内府的情况，并提出了让霍庆云、霍福泰做扈从随员的问题。
　　南次郎听罢，咧开了镶满金牙的大嘴，笑着说道：“你这个顺水人情送的很好，完全符合我们的既定政策。对康德皇帝就是要恩威并施，又打又拉。我相信你一定能出色完成军部教给你的特殊任务。”
　　吉冈安直见上司赏识自己，激动得挺起胸脯，来个立正，大言不惭地说道：“吉冈愿为天皇陛下效忠，一定让溥仪明白，他应该怎样来当这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