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护皇后登船过海 驱淫鬼打草惊蛇
皇后婉容发现溥仪秘密出走,急得又哭又闹。霍殿阁劝慰道:“皇后不必着急,等皇上在东北有了行在,我保送你去见皇上。”
与溥仪住在一起的二妹妹韫颖也来劝嫂嫂:“皇嫂莫急,等几天准会有好消息来的。”
婉容度日如年,在焦急地等待着溥仪的消息。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二格格(注)韫和正陪着婉容在书斋作画,随侍李国雄走进来说:“肃亲王的十四格格要见皇后。”
“我不认识她,二妹知道这个人吗?”婉容问韫和。韫和的脸上浮出一丝鄙夷的神情,用轻蔑的口吻说道:“她还能算个人吗?我看她是条母狗!”
婉容见韫和使用这么刻薄的字眼,不解地眨动着大眼睛。
“堂堂王爷的公主,竟当了日本浪人川岛浪速的干闺女,加入日本国籍,改金壁辉为川岛芳子,听说是个间谍特务呢!她梳分头、着男装,整天驱车跑马,听戏赶会,逛二闸,看打鬼,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你知道吗,皇上选后那年,她还托人送来照片,想取你而代之,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跟这种人打交道要多加小心,十回有十回是要上当受骗的。”
韫和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十四格格的罪状。
婉容已经听得不耐烦了。特别是当她听到这个女人还想当皇后时,心中的妒火陡然升腾起来,她对李国雄吩咐道:“我不见这样的女人!”
李国雄应了一声,刚想退出去,房门被推开了,从门缝先送进一阵浪笑。笑声过后,门口出现了一个梳分头,戴细腿眼镜,身着西服的年轻人。这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皇后不想见女人,那是想见男人喽!”韫和站起来,冷冷地说:“你怎么不守宫里的规矩,哪有不请自入的……”
“进紫禁城,入颐和园,谁拦过我!这小小的静园还能挡住我川岛芳子吗!我知道二妹妹不欢迎我,可我到这儿来是负有特殊使命的,是来请皇后的。”
婉容见川岛芳子果然厉害,名不虚传。有意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对芳子说:“有话坐下讲吧。”
韫和昂头走了出去,李国雄献过茶来。
川岛芳子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晃着黑亮的皮鞋尖,一边对婉容说到:“我从大连来,是皇上让我来接皇后的。”
婉容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欢喜。这正是她朝思暮想所切盼的好消息。可她听到二格格对川岛芳子的非议,欢喜变成了担忧,淡淡地反问道:“是真的吗?”
“我一不敢假传圣旨,二不敢欺骗皇后。此事其中有诈,让我出门就挨黑枪!”川岛芳子赌咒发誓。
“可我并不想去满洲……”婉容搪塞地说。
“哎呀,我的皇后,人生一世,吃喝玩乐嘛!您与其在这个地方过孤独清苦的生活,真不如到满洲去痛痛快快地享受一阵清福哇!”
“我听人说,满洲是个土匪窝,拿刀动枪的……”
“有土匪怕什么,大日本皇军才厉害呢!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拿刀动枪更有意思!皇后,正因为有土匪您才更应该去,您不去谁能照顾皇上啊!”川岛芳子说得唾沫四溅,最后她凑到婉容身边,亲近而神秘地说道:“皇上就要复位登基了,当臣民和外宾朝贺的时候,皇后也应该出头露面接受贺礼呀!”
对非常重视皇后身份的婉容来说,川岛芳子的这一招是太灵验了。婉容不顾二格格的劝诫,探问道:“那我怎么走呢!”
“吉田忠太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明天就动身,您赶快准备一下吧。”
川岛芳子走后,婉容请来了二妹、三妹和霍殿阁,把她要去东北的事细说了一遍。
韫和说:“这样的人我信不着,我和三格格是不去的。”
霍殿阁也说:“这个芳子不可靠,又有日本人插手,我真怕出差错呀。”
“那我就不去了?”婉容也动摇起来。
霍殿阁沉吟片刻,说道:“如今已成骑虎之势,去不去都由不得您了。”
“霍老师,你看怎么办?”
“依我看,去!皇上走时给我留话,让我保送皇后。如今就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了!”
霍殿阁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九三一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静园里一片忙乱。婉容的随侍吴长明、太监赵德甫、侍女春英为她准备首饰行装,收拾金银细软。溥仪的族弟溥修前来送行,婉容的胞兄润良要跟妹妹同行,院内屋里忙得乌烟瘴气。
十点多钟,川岛芳子来了。她依然是男装打扮,手里提着个旧皮箱。她见婉容穿着绣花旗袍,套红色衣襟,高高的发髻上满插着珠玉头饰,便惊呼道:“哎呀!我的傻皇后,咱们今天是秘密行动,要遮人耳目的,您这身打扮不是招风吗?快换衣服。”
芳子说罢打开旧皮箱,拿出一套粗布做的男人旧衣裤,一顶有油污汗渍的破礼帽,让婉容穿戴。
婉容无可奈何地接了过来。
霍殿阁吃完早饭,先到求志里,找到了婉容的老师陈曾寿,商讨护送事宜。陈老夫子也认为把皇后交给日本人是万万不行的。于是,这一文一武老师一同去找吉田忠太郎。
吉田忠太郎夫妇也在收拾东西,见霍殿阁和陈曾寿到来,便在客厅里接待了他们。
“吉田先生,听说迎接皇后的事情是您一手经办的,你为什么不同我们商量呢?”陈曾寿质问道。
吉田忠太郎推脱说:“陈老师不要误会,这是关东军司令部的军事行动,我也是才接到通知,你看,我是临时抱佛脚,仓促上阵嘛!”
“我们要求与皇后同行护送。”霍殿阁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
吉田忠太郎自信地说道:“至于安全问题,我们已经做了周密的安排,有关东军大佐率队护航,有皇后的胞兄润良先生和皇帝的族妹金壁辉女士陪同,我想不会出什么问题,二位尽管放心好了。”
陈曾寿有些恼火了,愤愤地说:“皇上起驾时对我们有过谕旨,命我们护送皇后。如今我们是奉旨行事,吉田先生要不肯通融的话,我们可以不去,当然皇后也不能走!”
霍殿阁话外有音地说道:“吉田先生,我们永远忘不了您在炸弹事件和白河行动中表现的忠心。这一次有你参加护送,我们当然是最放心的了。不过,做为皇上的臣民,最大的罪过是抗旨不尊,希望吉田先生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才是。”
吉田忠太郎对护送婉容的安排是别有用心的。如果陈曾寿真的作梗,扣留婉容不走,岂不打乱了关东军的行动计划。霍殿阁的几句话绵里藏针,软中有硬,明确表示对他的不信任,甚至暗示他有隐私把柄掌握在手。看来,先将婉容弄上船为最终目的,对两位老师应虚以周旋为是。吉田忠太郎想到这,对他们说道:“二位对皇上的忠心和对皇后的爱护真令人钦佩!我一定向关东军大佐转达你们的要求,允许你们护送皇后。”
中午时分,陈曾寿、霍殿阁护送婉容上了日本船长山丸。吉田夫妇和润良、川岛芳子等人也陆续上了船。
这是一艘小型客货混合用船。船底部都是货舱,中层是客舱和餐厅,顶部是驾驶台和水手舱。婉容被安排到客舱的最里一间,由吉田忠太郎的妻子阿鹤陪着。她的隔壁住着川岛芳子和春英,她的对门住着吉田和润良。霍殿阁、陈曾寿、吴长明、赵德甫则住在吉田隔壁的大统舱里。
汽笛一声长鸣,长山丸起锚开航,在浩瀚的海面上,乘风破浪向大连方向驶去。闲散的旅客都站在甲板上,看海面上船来船往的情景,或听海鸥鸣唱的歌声,跨海旅游,是很惬意的。而护送婉容是一伙人,大概都是由于负有特殊使命的缘故,都躲在各自的舱间里。婉容手拿一本《全唐诗》抄本在翻阅着,阿鹤在读《圣经》。吉田和润良则摆上了酒菜大吃大喝起来。陈曾寿有些晕船,趴在床铺上在折腾着。唯有霍殿阁坐在床沿上,一袋一袋地抽着长烟管,闷头不语地想着心事。
开晚饭的时候,春英给婉容送去了一份饭菜。
霍殿阁问春英:“皇后吃了没有?”
春英说:“我不知道,吉田太太让我回舱歇着,由她伺候皇后。”
“噢?”霍殿阁心里沉吟了一下。
夜幕降临了,船在夜海中航行。舱里闪烁着幽暗的灯光,劳累了的船客已经入睡。霍殿阁和陈曾寿却因重任在肩,心事在怀,而久久不能成眠。
“霍武师,我总觉得这次航行有一种神秘莫测之感。特别是那两个,一上船就大吃大喝,这其中能没有缘故吗?”陈曾寿忧心忡忡地说。
霍殿阁点了点头,说:“我算认识那个翻译官,表面上文质彬彬,一肚子男盗女娼。而那位国舅爷,是个财迷心窍、唯利是图的势利小人。”
“与狼同穴,与贼同船,我们可要机灵些,千万别让皇后出个一差二错呀!”
“你说得极是,我在这儿听声呢!”
霍殿阁诡秘地笑了笑,随手关掉了壁灯。
半夜时分起了大风,海水波涛汹涌,小船在波峰浪谷中穿行,船身摇晃得更加厉害了。陈曾寿又吐了一汪黄水,便昏昏睡去了。
霍殿阁屏住呼吸,侧着耳朵,细心辨别着各种声响,严密地监视着吉田忠太郎的行动。
突然,他听到隔壁的舱门响了一声,有人走了出来,一股寒流袭上心头。他一翻身跳到地上,悄悄推开了舱门,施展轻功提纵术,无声无息地来到婉容的舱门。
婉容的舱间还亮着柔和的灯光,舱门虚掩着,从门缝里传出了说话声。
霍殿阁往前凑了凑,窃听起来。
吉田忠太郎的声音:“阿鹤,你在读什么书?”
“读《圣经》呢!”一个日本女人的声音。
“这书你早就应该读。书上的每一句话都应该成为你的座右铭。‘不要与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要你的里衣,连外套也由他拿去。’人要能做到这一点,上帝就会给他赐福的。”
“要是强盗抢我的首饰,上帝还让我把皮箱给他,那么上帝不成了强盗的帮凶了吗?”
“真是妇人之见。难怪有人说,‘女人的智慧就是毒蛇的智慧’。圣徒帕夫纽斯也曾落在泰伊斯的情网而坠入地狱。看来,为了维护上帝的尊严,男人们最好不要娶妻妾……”
“吉田先生,你为什么要娶阿鹤呢?”霍殿阁听出来了,这是婉容的问话。
“皇后还没有入睡啊?”
“风大船晃。再说,我一新换地方总是睡不着。”
“您在看什么书?噢,是一首唐诗。‘玄宗回马杨妃死,云雨难忘日月新。终是圣明天子事,景阳宫井又何人?’皇后,您这是想皇上了。不要急,后天就能见到他了。不过,今天晚上……皇后睡不着……应该理解‘云雨难忘日月新’的新意……”
霍殿阁虽然是个习武的粗人,对吉田忠太郎的言外之意不甚明了,但他总觉得夜半三更一个男人钻进女人的房间时图谋不轨。更何况这个男人是他所厌恶的外国军人,而女人又是自己负有保护之责的皇后啊!
霍殿阁退步回到自己的舱间,叫醒了陈曾寿,将听到的话和那句云雨诗说了一遍。陈老夫子气得浑身发抖,高喊着:“淫词勾引,快去捉那淫鬼!保护皇后的贞德和名誉。”
霍殿阁却压低了嗓门,镇静地说道:“陈老师,你我有护送之责、皇后要是失身,你我将会有性命之危。可是那吉田也不是等闲之辈,咱不能捉不到狐狸再弄一身臊。依我之见,不必声张,想个办法,赶走那头淫鬼,保住皇后的玉体芳名就是了。”
“言之有理。不过,事不宜迟,霍武师想想办法吧。”陈曾寿急得直跺脚。
霍殿阁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陈曾寿一摆手,二人悄悄来到舱廊的里头,站到润良的舱门前。霍殿阁用手推了一下舱门,舱门反锁着,推不开。他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纹,转头看了陈曾寿一眼,便举起了拳头砸门。
“哐!哐!哐!”砸门之声大如雷鼓,在舱廊里震荡轰鸣。
霍殿阁砸了半天,不见开门,他又扯开嗓门高喊:“国舅爷!国舅爷!快开门哪!”
可是,不管霍殿阁怎样猛砸高喊,舱门仍旧紧闭不开。
陈曾寿明白了,这绝不是润良睡得太死听不见,而是他心里有鬼不敢开门。老夫子有些恼火了,颚下的胡须抖动着,声音沙哑地叫喊道:“霍武师,把舱门给我砸开!”
霍殿阁借着舱廊里那微弱的灯光察看着舱门,才看清这门外面用铁皮包了防护层,门边装了一把黄铜圆头大转锁。霍殿阁双唇紧闭,把气暗暗运到右手食中两指上,猛地向舱门铁皮上一点,随着一声暗哑的响声,在手指戳击之处,立即现出一圈凹痕来。他这一招乃是“金刚神力”功,若是石块砖瓦坚脆之物挨这么一指,早就四分五裂了。怎奈这是韧软的铁皮,所以没有穿透。不过,凭着感触到的弹性,霍殿阁知道铁皮并不坚厚。于是,他再运动神功,指头如枪头剑尖一般,“嚓嚓嚓”向铁皮连戳三指。舱门随即迸发出“咚”的穿透之声。霍殿阁心中一喜,用手指在门里一拨,把门闩划开了。
陈曾寿上前一脚,踹开舱门,一躬身钻进舱间。霍殿阁紧跟进去。
舱间灯光昏暗,辛辣的酒气,腥酸的呕吐熏得人头脑发胀,心烦胃呕。
霍殿阁用眼撒目,见润良伏在桌子上昏睡着。他对面的铁床上铺着被褥,鼓鼓囊囊的好似有人在被里睡觉。霍殿阁走到床前将被子一掀,露出来的却是一件日本巨涌的草绿色呢面大衣和一个军用背包。
吉田忠太郎果然不在他的床上。
霍殿阁和陈曾寿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走到桌前,摇晃着润良的肩膀,喊道:“国舅爷,醒醒。”
润良睁开惺忪的睡眼,布满血丝的眼球发着暗淡的光亮,说道:“二位老师,深夜至此,有何公干哪?”
“我问你,翻译官上哪去了?”陈曾寿上前逼问道。
“吉田君不是在床上睡觉吗?”
霍殿阁一旋润良的双臂,将他扭转到对面床前,说道:“你自己看吧。”
润良看了看空床,并不惊讶,只淡淡说道:“没在床上,那就是去厕所了。”
“既然上厕所了,你怎么还把门在里面闩上呢?”陈曾寿一针见血戳穿了他的谎话。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也没告诉我看着吉田君。”润良开始耍赖了。
“你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们知道。”霍殿阁又把润良拉到门口,用手指了指对面的舱门。
润良先是一惊,随即镇静下来,嘻嘻笑了几声,说道:“噢,这很可能,对面舱里有他夫人哪!”
“呸!”陈曾寿气愤已极,一口唾沫喷到润良的脸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衣冠禽兽,难道你不知道那舱里还住着你的胞妹,中国的皇后啊!”
霍殿阁怒火胸中烧,他一步上前把润良揪出舱门,右臂向外一甩,那润良像个肉弹,重重击在对面的舱门上。
舱门开了,吉田忠太郎手提短枪,横眉立目站门口。
“你们这是干什么?”吉田忠太郎怒吼道。
润良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地说:“你,你问他们好了。”
陈曾寿见吉田果然从皇后的舱间出来,心里是又气又恨。他气恼的是满口仁义道德的翩翩一介儒生竟是一条满肚子坏杂碎的白脸豺狼。他愤恨的是这个混乱宫闱的淫鬼竟不知羞耻,手提短枪,威胁质问,好像犯罪的不是他而是别人。于是,陈曾寿走上前去,手指吉田,就要反问。
霍殿阁见吉田露了面,自己的预期目的已经达到,他怕陈曾寿情急之下失言遭灾,事情捅明了反而不好收拾,便上前拉过陈曾寿,一本正经地对吉田忠太郎说道:“是这么回事,翻译官先生。我和陈老师在睡觉,突然听见国舅爷在隔壁呼喊,我们怕出什么意外就跑来询问,国舅爷说他看见一条很长很粗的毒蛇!我问蛇在哪儿,他说从舱门上穿出去了。我们在舱廊里寻找毒蛇,哪儿也没有。我们最担心的是那条毒蛇钻进皇后的房间哪!”
吉田忠太郎已经听出了霍殿阁的弦外之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笑着说:“霍武师真会说笑话!”
“这可不是笑话,翻译官先生请看,你们这个铁皮包裹的舱门上真有一个穿洞呢!”
霍殿阁指了指门上的指洞。
吉田忠太郎看见指洞,惊讶得张开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正在这时,阿鹤头发散乱,满脸泪水,从舱里走出来,对大家鞠躬说道:“谢谢各位关照,我们屋里没有毒蛇,皇后已经睡下了,请不要打扰,我替皇后谢谢大家了。”
霍殿阁见吉田忠太郎的夫人出面调停,认为这事应该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了,便借高下驴,说道:“既然皇后的屋里没有了毒蛇,我们也就放心了。大家各自回舱睡觉吧。”
霍殿阁说罢,拉起陈曾寿走回大统舱。当他转身关门的时候,一眼瞥见吉田忠太郎垂头丧气地拉开自己的舱门进去了。
长山丸像一片树叶,在苍茫的夜海中飘荡着。海涛拍着船舷,发出吵人的声响。海面漆黑,不见光亮,只有天上的寒星,眨着狡黠的眼睛,好像窥探人间的奥秘,监视恶人的罪行。